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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零零五年的年底，仰光已經不再是緬甸的首都。現在緬甸的首都叫奈比多，是距離仰光大約三百二十公里的一片綠地。

但新首都人煙稀少，也談不上繁榮。聽過本地導遊的一席話，原來根本沒有人願意在那裡生活。原因很簡單直接，奈比多只有政府部門，出入的都是公務員；而且最要命的，那裡四周被軍隊緊緊包圍。你並不會希望活在一個滿是監視器和槍枝的地方。

仰光則人氣旺盛得多。整個仰光劃分為三個部分，分別是uptown、midtown以及downtown。Midtown的中心有一池人工湖泊，那就是皇家湖(Kan Daw Gyi Lake)。一汪碧水，平靜如鏡，映照著仰光無雲的晴空。而皇家二字，當然與英國殖民歷史不可分割—為了確保潔淨的水源，英國人從茵雅湖那裡開管拓道，把湖水引來，皇家湖因而得名。

仰光沒有高樓大廈。這裡的建築物都有規定，七層以上的樓宇，必須安設升降機。建築商為了節省費用，自然會把成本減省去。無心插柳，有趣的是，整個仰光沒有了高聳入雲的大廈，卻擁有一片清澄的夜空。入夜後的仰光，一天星斗對滿地江湖，余光中的詩句，就是描寫此情此景的最佳註腳。

有別於蒲甘，仰光沒有電單車和單車。各種四驅車來往穿梭，章法雜亂，橫過每一個路口前都要多番左顧右盼，以確保自己人身安全。而據說禁止的原因，曾經有高官在市區與單車迎頭相撞，他一氣之下便立例嚴禁兩輪車。這則充滿獨裁氣息的䡍事，多半是外國人霧裡看花的猜臆。

湖畔的西面就是仰光最享負盛名的大金寺(Shwedagon Pagoda)。緬甸人喜愛造寺建塔，而大金寺就是當中之最，也是緬甸最神聖的信仰中心。仰望大金寺，三魂七魄都會被攝入去它的巍峨磅礡之中。也許有著大金寺的助陣，在一九八八年的夏天，昂山素姬就在這裡面對五十萬人發表演說，抗議軍政府的暴力鎮壓。那一年她從英國返回緬甸探望病母，從此和緬甸的民主運動結下了緣。

大金寺的旁邊有一座鑾殿，以翡翠作廊柱，中間安放著一尊厚重的銅鐘。這尊銅鐘曾被英軍擄走，並試圖運往印度的加爾各達，途中卻沉入了河底，英國人費思索事，巨鐘就是沒法打撈起。然後只好向緬甸人求助，代價是英國人必須留下巨鐘，並修好佛塔。緬甸人的方法很簡單，利用竹子在水中的浮力，便成功浮起了大鐘，英國人最後也信守承諾。本地人每次提起這個故事，臉上都會揚起一絲曖昧的微笑；英國人的船堅炮利，不也敗在一尊銅鐘之上？我的角度則有點不同，畢竟英國人還是講信用的。

而要徹底明白到昔日緬甸的光芒，則要到訪八角迷宮這座佛塔。所有佛塔本來都是禁止進入的，但戰火無情，彈藥無義，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，這座不幸遭到日本空襲而炸開了缺口，卻揭開了佛塔內部的神秘面紗。裡面的深宮，盡由黃金和水晶所堆砌，一磚一瓦都閃爍著金光。虔誠的教徒會跪坐於一個小角落，聽說這個位置最接近佛髮舍利，他們的唸誦亦會被聆聽得到。正中央則有一口深井，深處埋藏著玉佛金器，整齊陳列在鏡櫃中。與其說是佛塔，不如稱為金礦比較貼切。

除了佛寺，仰光也保留了最多的英國殖民建築。現在班都拉公園(Maha Bandula Park)的正中央，屹立著一座獨立紀念碑。這座方尖碑的前身本是一尊維多利亞女王的雕像，直到一九四八年緬甸從英國爭取到獨立，雕像也遭移除。幸好公園附近的市政廳，以及那座紅磚牆的大法院，依舊散發著舊日英式的味道。

還有一位生於智利的詩人聶魯達，一九二七年來到仰光當領事。那時仰光還稱Rangoon，緬甸還叫Burma。聶魯達在這裡和一位緬甸女人談了一場戀愛，還寫下了《仰光一九二七》的詩篇。這樣的情懷難遇了，畢竟那是還有詩歌的年代，叫人追憶這段逝水年華，朦朧中看見一堵紅磚的外牆。